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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公本自隐襄阳 治病翻成客满堂
苏门学士赠诗 为“北宋医王”点赞
据《中国中医药报》

       庞安时(1042—1099),字安常,自号蕲水道人,湖北蕲水(今湖北省浠水县)人,宋代中医伤寒学派大家,被誉为“北宋医王”。他出身于医学世家,医术精湛,医德高尚,行医不谋私利。经常让病者住在自己家中,为其施药治疗。庞安时晚年综合诸家学说,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撰成《伤寒总病论》六卷,对张仲景的学术思想作了继承发扬。他着意阐发温热病的病机,主张把温病与伤寒区分辨治。认为“人人皆感,每每成疫”,是中医外感病学的一大创见,启发了后世温病学派的学术思维。

       苏门指的是北宋大文学家苏轼的门生,其中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并称为“苏门四学士”。他们在诗词、书法、散文等领域各显一时之秀,是中国文化史上的璀璨群星。庞安时与苏轼、黄庭坚、张耒等交游甚厚,留下医学史上的佳话。

       苏轼与庞安时的唱和往来

      北宋元丰三年(1080年),因乌台诗案被贬谪居黄州时,苏轼结识了“善医而聩”的庞安时。《东坡志林·记游》载,苏轼与这位聋人医家结伴,同游沙湖的清泉寺,留下“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的词句。庞安时在《伤寒总病论》卷末,附《上苏子瞻端明辨伤寒论书》一篇,论述了他编著此六卷医书的概况:“安时所撰伤寒解,实用心三十余年。广寻诸家,反复参合,决其可行者实敢编次。”苏轼在《答安时帖》中盛赞说,“惠示伤寒论,真得古贤救人之意。岂独为传世不朽之资?盖已义贯幽明矣”。

       苏东坡一生热心于济世救人的医药学,与眼医王彦若、气功师李若之以及精于医药和佛学的佛印和尚等皆为挚友。在《东坡志林》中,苏轼还叙述了自己于元丰五年(1082年)因左手臂肿,在麻桥的庞家小住数日,经针刺而愈的求医经历。庞氏对他说,手臂肿“非风气,乃药食毒”,几天治疗后肿痛即痊愈。病愈后,苏东坡月夜歇马,醉卧浠水的绿杨桥,书一首《西江月》于桥柱上:“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庞安时18岁失聪,“与人语,须书始能晓”。苏轼幽默地对他说:“余以手为口,君以眼为耳,非一时异人乎?”苏轼一生命运多舛,屡遭贬谪。在游宦生涯中,每到一地,他都收集验方效剂,载于笔记杂著中,“故所至常蓄善药,有求之,则与之”(《东坡志林》)。眉山老乡巢谷曾将自己秘藏的药方“圣散子”传予苏轼,让他指江水为誓,绝不传人。黄州瘟疫流行后,苏轼不顾誓约,毅然将此方传授给庞安时。圣散子治瘟疫效验,所活者不可胜数,庞安常将其载入《伤寒总病论·时行寒疫疗法》,为治疗寒疫之效剂。苏轼在《圣散子叙》中说:“安时以善医闻于世,又善著书,欲以传后,故以授之。亦使巢君之名,与此方同不朽也。”盛赞圣散子“真济世之具,卫家之宝也。”一代文豪和一代名医,倾囊传良方,携手战瘟疫,庇护黎民百姓的生命。

       苏轼在《书庞安常见遗廷珪墨》中记录了一件逸事,庞安时将病家赠送的李廷珪的名墨送给苏轼,苏轼亦将自己的几幅字画送给庞安时收藏。

       黄庭坚作《庞先生伤寒论序》

       黄庭坚(1045—1105),宋代著名文学家、书法家,江西诗派开山之祖,苏门四学士之一。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洪州府分宁(今江西修水)人,宋英宗治平年间进士。

       黄庭坚体弱多病,34岁时与苏轼书信往来,开始亦师亦友的诗歌唱和与书法交流。在《与苏子瞻书》中,他说自己“病脚气,初甚惊人”,经医家诊视,病情“十去九矣”。35岁时,他皈依禅宗,自称“山谷道人”,开始炼丹术的探究。黄庭坚在给诗朋墨友的书信中,屡屡言及自己头眩、白发、羸弱、眼病、膝下痛、疡疽等。他参禅修行,与道人范上座一起打坐修炼。在《与王子均书》中,他提及自己服用菟丝子,“遂健啖耐劳”,详细介绍了菟丝子酒炒的制作和服用方法。当发觉喝酒和吃肉是脚气病反复发作的原因后,他戒酒十五年,热衷于茶道、香道怡情养生。55岁被贬至戎州后,为预防瘴气,黄庭坚又开始喝酒。他在《醉落魄》的题注中说:“老夫止酒十五年矣,到戎州恐为瘴疠所侵,故晨举一杯。不相察者乃强见酌,遂能作病,因复止酒。”

       元符三年(1100年)三月,56岁的黄庭坚写了《庞先生伤寒论序》,盛赞庞安时为人治病的医德医术,“处其死生,多验,名倾淮南诸医”。文中还说他为气任侠,少年豪纵事,如蹴鞠击球、弈棋音技,无所不为;中年以后,遂“屏绝戏弄,闭门读书”,《黄帝内经》《八十一难经》《甲乙经》等,无不贯穿,“每用以治病,几乎十全矣”。序文中还提到,庞氏“轻财如粪土,耐事如慈母”。一个爱老慈幼,以解除病患的疾痛为己任的“北宋医王”的形象跃然纸上。黄庭坚最后说,“海上道人”即苏轼允诺为庞氏作序,故自己作的序称为后序。

       张耒为庞安时撰写墓志铭

       张耒(1054—1114),字文潜,号柯山,安徽亳州谯县(今安徽省亳州市)人。人称宛丘先生、张右史。北宋文学家,苏门四学士之一。著有《柯山集》《宛邱集》《柯山诗余》等,苏轼称赞其文风“汪洋冲淡,有一唱三叹之音”。

       张耒有一首《赠庞安常先生》的诗:“德公本自隐襄阳,治病翻成客满堂。懒把穷通求日者,试将多病问医王。一丸五色宁无药,两部千金合有方。他日倾河如石鼓,著书犹愿记柴桑。”诗中用东汉末年隐居襄阳的庞德公暗喻庞安常行医济世,得到病家的拥戴。世人都不去占卜运途生死,只求医王擢除病患。安常先生用唐代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整合出的效方,胜过五色药丸。将来人们会用石鼓文一样的珍贵文字,记载安常先生的功德。他将与晋代的陶渊明一样,永垂青史。诗中借用德公、五色丸、《千金方》石鼓文、柴桑等典故,为“北宋医王”歌功颂德。

       庞安时病逝后,张耒撰写了墓志铭,为这位苍生大医树碑立传。“吾尝谓医之在天下,其资生民之用,盖与谷帛等”。世间的医生对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来说,其作用和谷物、布帛一样不可或缺。墓志铭记叙,宋哲宗丁丑年(1097年),张耒谪官齐安而与庞安时初次结识。张耒称庞安时“殆所谓聪明微妙者”,少年时尝问医于父,其父授以《脉诀》,“独取黄帝、扁鹊之脉书治之”。有舆疾自千里踵门求治者,他“为辟第舍居之,亲视膳粥、药物”,既愈而后遣之。其病不可治疗者,“必实告之,亦不复为治”。病家持金帛来谢,不尽取也。

       墓志铭中记述了张耒与庞安时的两次相见。戊寅之春(1098年),张耒第二次在蕲水山林中拜会庞安时,“听其议博而不繁,妙而易晓”。庞安时对张耒谈了自己的著述经历,欲将扁鹊之术告之后世,遂著《难经解》;药有后出,今不能辨,尝试有功,故作《本草补遗》和《主对集》;方术脱遗,为备伤寒病之变,撰写《伤寒总病论》。

       张耒以两次会见的亲身经历,在这篇文辞典雅的墓志铭中展现了庞安时的医术、医德、医风,以及遍读经典的严谨治学和勤于著述的孜孜不倦。为庞安时留下一篇情真意切的杏林传记,可补家族谱、地方志和医学史的缺憾。

       张耒的《柯山集·卷四十四》中,还收载有短文《跋庞安常伤寒论》。庞安时弟子的儿子栾仲实对张耒说,黄庭坚已为庞安时的书写了后序,请求他再作一篇题跋。张耒欣然应允,作《跋庞安常伤寒论》。文中说,淮南人谓庞安时能与伤寒说话,“其用心为术,非俪古人,何以及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