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后，一夜春风吹过，似乎一切的阴霾都消散了。秦贞看着窗口的那枝红了的梅花，想起两个月前父亲对自己说的：二妹啊，明年春天，我给你做菜花面哈！

       可是，春天来了，要做菜花面的那个人生命却永远定格在了七十一岁零八天。

       秦老头是典型的四川人，勤快、话多、宠老婆。年轻的时候，他是厂房里优秀的技术工，退休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最爱研究美食做法。在他看来，一辈子最大的成就是养了两个“小胖妞”。为此，秦夫人总是幽怨地吼道：“老秦，我晚上不吃饭了！”可是，往往她又抵不住美食的诱惑，把自己吃成了幸福的小肥婆。

       两个月前，新冠病毒感染进入高峰期，秦贞所在的科室越来越忙。很快，秦贞自己也感染了，但却没有办法休息，因为重症患者太多了，医护人员不够，大家都在坚持着，希望能救回一个是一个。

腊月初二的夜里，秦贞接到了母亲带着哭腔的电话：“你爸爸晕过去了！”脑袋嗡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秦贞心头！

       秦贞定了定神，一边安慰母亲，一边联系救护车去接父亲。很快，她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了秦老头，插着气管、紧闭着双眼、灰色的脸颊……秦贞不停地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经过抢救，第三天，秦老头终于睁开了眼睛。大家都以为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可是，重症医学科的医生却说：“患者肺部大面积白了！”

       随着新冠病毒感染的患者数量增多，全院医护人员都处于超负荷的工作状态，秦贞不能每天都去看秦老头，她只能祈祷，希望秦老头能挺过这一关，因为他还承诺了她，要给她做菜花面。

       腊月初九凌晨2点左右，秦贞收到重症医学科的医生来电，她心里突突地跳，不敢去接。

       秦贞见到秦老头的最后一眼，是医生努力按压他胸部的场景，直到大家都无能为力地看到心电图再也波动不起来。

      秦贞都有点想不起来了，自己是怎么完成后续的事情，怎么看着躺在白布袋里的秦老头被送上去殡仪馆的车，怎么安慰哭得死去活来的母亲。也许那一切都只是梦，醒来后，秦老头正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准备给一家人做菜花面。

       想起这些，秦贞的眼睛起了水雾，赶紧转过身，努力地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了手中的病历本上。

       她想，再过几天，倒春寒就结束了，红梅谢了，菜花开了，人们又可以言笑晏晏地憧憬新的风景，而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抽空学一学菜花面的做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