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回外婆家,老宅前的池塘边,那棵枇杷树依旧亭亭如盖。阳光穿过叶隙洒在树上,金灿灿的果实缀满枝头,仿佛一盏盏小灯笼,倒映在池水中,竟占去了半个池塘的光影。先生轻声问:“这棵树该有十几年了吧?”我笑着打趣:“你怕是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吧?”外婆笑盈盈地接话:“没多久,没多久,它只比你小两岁。”我怔了怔——原来这棵枇杷树已默默生长了28年。
我随手摘下一颗枇杷。果皮薄而透亮,剥开时指尖沾着蜜似的汁水,果肉软糯多汁,甜得让人眼眶发酸。往年外婆家的枇杷总带着些许青涩的酸味,而今年的果实却格外甘甜。
记忆忽然翻涌而来。十几年前的那个5月,我还在镇上读书。每年枇杷成熟的季节,爷爷总会骑着老式自行车,载着一筐青黄相间的果子,颠簸几公里给我送来。他总说:“枇杷熟透容易招鸟儿啄,你吃不到就太可惜了。”我蹲在车后座旁,看着筐里带着青意的枇杷,光是闻着那股清冽的果香,就忍不住流口水。爷爷的布衣上沾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他粗糙的手递给我一颗果子,我觉得那是天下最甜的滋味。
如今想来,那些年爷爷送来的枇杷,或许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甜”,可它们的味道,却成了我记忆里最鲜活的甜。枇杷的叶片可以入药,能清肺润喉;果肉生津止渴,连果核也藏着止咳化痰的奥秘。但爷爷当年送来的,不只是果实,更是他对孙女的牵挂。枇杷树是坚韧的,像极了他沉默却坚韧的爱,经得起岁月的风霜,也耐得住贫瘠的土地。
今年的枇杷格外甜,外婆说是因为雨水少、阳光好。我却觉得,或许是树龄大了,根扎得更深,才酿出这般醇厚的滋味。我站在树下仰头望去,枝叶间跳跃着我童年时攀爬的影子——那时我也是这般仰头,看爷爷在树下弯腰摘果,他的背影和枇杷树一样,化作一段弯曲的年轮。
风起时,几颗熟透的枇杷坠入池塘,激起一圈圈涟漪。活了快30年了,这棵老树依旧枝繁叶茂,年年结果。我想,或许有些思念也像枇杷的根系,在泥土中悄然蔓延,年复一年,长成一片不会荒芜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