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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15版(2025年05月1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最熟悉的镜头 不是美颜相机而是显微镜
胡书玮 成都市第七人民医院

       手术室自动门缓缓闭合,将走廊里家属的呢喃关在了另一个世界。李奶奶被推进来时,右手死死攥着一块三角形的红布,几缕银发垂在发梢,像被岁月冻结的溪流。三个月前她还能给孙女编辫子,现在却连女儿的脸都认不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像块橡皮擦,正把她记忆里的春夏秋冬擦成一片空白。

       无影灯亮起的刹那,隔着显微镜我看见了另一个宇宙。LVA静脉淋巴吻合术的视野里,那些比蛛丝还细的淋巴管在荧幕上蜿蜒,直径0.2毫米的血管壁薄得能透光。主刀医生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10-0缝线。”我递上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针,指尖在显微镊上微微发颤。冰冷的器械因为数不清的寄托,要在这片衰老的丛林里开辟新的生命通道。

     “电刀强度调低,室温调低5℃。”我传达给巡回老师时声音比想象中稳定。显微剪刀擦过掌心时,金属的凉意突然让我清醒:这不是小时候缝补玩偶,是在缝合一个家庭破碎的记忆。在荧光镜头下淋巴液重新在吻合口流动时,监护仪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像按下了一个奇迹的暂停键。

       术后第七天查房,我看见那块红布别在了李奶奶的衣服上。老人的目光早已从术前的混沌变为清澈,她伸手向我打了个招呼。我们短暂闯入了彼此的生命里。

       人们总说“00后”活在滤镜和美颜相机里,却不知道我们最熟悉的镜头是显微镜。被碘伏泡皱的指尖比任何水钻修饰都闪亮,抖音收藏夹里保存的不是偶像自拍,而是各类手术配合的影像资料。当我们在直径0.2毫米的血管上绣出春天的脉络时,那些关于“娇气、吃不了苦”的质疑,早已和术后的病理标本一起被送进了医疗垃圾箱。

       TA说

       手术衣上的斑驳,是争分夺秒的勋章——我们不是主角,却是托起生命的无形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