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11月14日一大早,我收到建文的一条微信消息:“今年蟹季即将结束,寄点残蟹给你。”我回复:“谢谢老同学!今年一年都在外地,12月底才回泰州。”他又发:“你跟家里人说一下,快递到时收取就行。”
一个多月后的12月22日黄昏时分,我无意间浏览同学群,忽然看到建文同乡、邻庄的刘荣高同学发出的微信:“魏建文昨天走了,明天火化。愿他一路走好!天堂里永远没有病痛。”我心里“咯噔”一下怔住了,按下一个“啊?”发送群里,眼泪夺眶而出。
我和建文从不同的乡镇考进高中,高中三年他一直和我邻座,我俩常常同来同往于宿舍和教室之间,早晚一起到校外散步,课间一道讨论问题、神侃海聊。高考落榜后,建文一直安心坚守农村。他与同学之间也很少联系,就连本乡的同学也几乎没有走动。
2020年11月27日下午,建文通过微信发来一张他本人的CT诊断报告单,我打开细看,诊断意见其中一条为:“右肺下叶团块,考虑肺Ca可能,请结合临床,随诊复查。”我不由心里一紧,立即打电话了解情况。他说:“我上午在安丰医院检查了,看这病情状况,想及早治疗,你在大医院工作,请你帮忙。”我说:“不用说了,你抓紧,明天就过来。”
第二天,天灰沉沉的,建文迟迟未到。等到11点半,他发微信说:“由于下雾,恐要延时。”下午1点半,他终于到了。到急诊挂号后,随即做了胸部增强CT检查。当晚6点半,检查报告出来。第二天,办理住院手续。我找胸外科贾主任了解建文的病情。贾主任深表遗憾:“太晚了,没法手术,预后很不乐观。”
我心里有点发闷,眼睛胀胀的噙了泪水。捋了捋心情,打电话给同在泰州工作的顾贤卫同学。他跟建文同乡。我们约好一起到病房看望建文,贤卫很快过来,我俩去建文所在的病区,循着病床号进了病房。中间的5床躺着的病人却不像是建文,心里诧异:病区和床号都没有错,怎么病人却不是他呢?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回身看见5床的那位病人半坐起来说:“认不出来了?”细看他,花白头发,满脸皱纹,两颌凹陷,眉眼里倒是像建文。我们两个愣住了!这离我们同学30周年聚会也不过5年多时间,建文的变化咋就这么大哩!
建文说,近两年头发白得快,牙齿掉得厉害,只剩下6颗半牙齿了。脸也变了形,难怪你们没认出我。我安慰他,你的病情我都清楚,贾主任都跟我讲了。你其他不要多想,只管安心治疗。他说,不管怎样,我无所谓了。只是女儿还没有成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她成了家……
会诊方案出来,医生决定将建文转到肿瘤病区化疗。其间,我去看了他两次,拜托主治的金主任多照顾。辗转半年多时间,他通过微信断断续续告知我治疗的情况。5月22日晚上微信:“这次化疗期间做了CT检查,结果较为满意。病灶几乎消失,尚剩一点积液无碍。”我大喜过望,回复:“太好了!你战胜了自我,创造了奇迹。”7月10日一大早微信:“今天我进行第六次化疗及第二次免疫治疗。”我为他即将完成全程治疗而高兴,回复鼓励:“坚持就是胜利。”
到11月中旬,建文又来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再后来,他没有再来医院。转眼一年过去,其间我与建文联系不多。我以为建文可能已经恢复如常,为他感到庆幸。2022年11月,他跟我联系,说今年又养螃蟹了,给我寄了一些残蟹。我婉言相拒,他坚持说:“残蟹本就卖不上价钱,让你孩子尝尝何妨。”
平安又一年。我确信,建文已战胜病魔。谁能想到,在给我再次寄残蟹仅仅一个月零八天后,他便骤然离去。我不愿相信这是事实,翻出他的手机号,打开他的微信,很想试着拨打。然而,同学群中一条条致哀的消息、泪汪汪的表情,我不得不接受这个无情的事实。
这一夜,我难以入眠,望空流泪、失声呜咽,想着我们同学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那最后一份残蟹的真挚友情带给我内心无以言表的深痛。(据《泰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