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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7版(2020年06月0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踏着祥云的逆行
彭州市第四人民医院医生、四川省第十批援鄂心理医疗队队员 代静波

从新冠疫情确定“人传人”以来,相信很多人都发生过失眠、多梦的现象,有的人会感到焦虑和恐惧,更有甚者,或许早已泣不成声。实际上,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发生在每一个平凡的我们身上。


我的爱人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在我出发支援湖北前半个月刚刚结束了在北京为期半年的进修回到家里;我的女儿,一个9岁的小朋友,很少跟我分开过两天以上的时间。2月20日,在我深夜接到第二天一早出发支援湖北的命令以后,爱人一句话没说,背对着我开始默默地为我收拾行装,我知道她很担心,毕竟这一去,疫情凶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小声地安慰爱人,要她不要担心,她说她很好,反而叫我不要担心家里,我知道她在强忍着心里的难受。低声细语的说话声吵醒了睡着的女儿,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我即将出远门,她光着脚就跑出来,站在我和爱人的房间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我和爱人,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我:“爸爸,这么晚了你收拾行李要去哪儿?”我不想骗孩子,就跟她说:“爸爸今天晚上不走,明天去武汉。”


“去干吗?”“去支援。”


“什么叫支援?”“就是他们需要爸爸,爸爸得去帮助他们。”


“可不可以不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和妈妈怎么办呢?”……


我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女儿问我这三个简简单单的问题,我竟无法回答。


好不容易将女儿哄睡着了,行李也收拾好了,我和爱人却一夜无眠。终于等到了天亮,在全体队员集结出发去机场的前一刻,爱人终于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我由着她哭,默默地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作为精神科医生和心理治疗师的她,依然会有情绪难以纾解,好在这一刻,她憋了一整晚的不舍、担忧和害怕终于顺着告别的热泪释放了出来。


武汉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到武汉的第11天,那是个下雨天,在汉阳方舱医院里,我访谈了一个叫小文(化名)的9岁小女孩,护士跟我说困扰小女孩的问题是入睡困难。一个9岁的小女孩,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怎么会像大人一样入睡困难呢?我有些不解。在刚见到小文的时候,她的两只小手有很多小动作,这是她发出的紧张信号,我决定循序渐进,我开始像朋友一样跟小文拉家常,谈兴趣爱好,气氛渐渐地轻松起来,在我积极关注、倾听、鼓励下,小文开始向我打开心扉。我们的第一次访谈,也是最后一次访谈,至今记忆犹新。


“小文,我听护士姐姐说,你晚上睡眠不是特别好,那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是什么感觉呀?”“感觉有点烦躁,还有点伤心。”


“有点伤心,能给我说说吗?”“在这个地方,其实晚上有点害怕,看到这么多人住在一起,都不能出去,会想妈妈。爸爸已经好了,他一直在等我,经常骂我。”


说到这儿,小文开始哭泣起来。


“什么情况下,爸爸会骂你呀?”“在这个地方有时候无聊,我会和小伙伴一起玩,我有时候会跑得比较快。”


“那之前爸爸也是这样吗?”“没有,之前爸爸对我很好的,不怎么凶我。”


“哦,好像之前的爸爸和这次住院的爸爸有点不一样了。那爸爸最担心你什么呀?”“可能是他担心我跑得快,我的病会加重,因为他们都说我们得的是新冠肺炎,不能剧烈运动。”


“那你觉得爸爸最希望看见你是什么样子啊?”“最希望看到我快点好起来,早点回家团聚,我很想他们。”


经过开导,小文愿意去跟爸爸主动沟通一下,其实,沟通是解决问题最好的良药。看到她带着笑容离开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感触良多,她虽然看不到我们的面容,但我相信,她一定能感受到我们内心的温暖、支持,还有透过护目镜溢出的爱和关怀!后来主管医生告诉我,小文的睡眠改善了很多,并且和父亲的关系更加的融洽。


干预的案例越来越多,由访谈对象们带来的负面情绪也开始笼罩着我们每一个心理援助队员,我也开始感到有些不安。这时,我遇见了大陈,作为一个专业的“托尼老师”,了解到队员们的头上已经“草长莺飞”后,大陈和他的朋友自发组队,义务为队员们提供理发服务,只要哪里有需要,他们就到哪里去。3月9日是我们同框的日子,等了好久才轮到我,刚坐稳,一双有力的大手落在我的肩膀上,身后的声音铿锵有力,“兄弟,武汉交给你们啦。”我也随便答了一句,“老哥,头交给你了。”接下来我的头上便出现了这朵祥云,大陈说:“你们是踏着祥云而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家。”我百感交集,一股暖流在心中涌起,他们的乐观和坚韧深深感染了我,连日来累积的不安情绪一扫而光,我明白,抗击疫情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