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监护仪的绿光在午夜的病房拉出细长的投影时,我的步伐与带教蒋老师的脚步声编织成二重奏。第一次夜班的输液车上,输液瓶相互碰撞的沉闷声响,让呼吸内科的寂静有了具体的形状。
“记录要像心电图一样诚实。”蒋老师的手指划过输液单上的墨迹。32床大爷的输液单上的时间从23:00圈出来被改为23:10,墨水在纸面晕开时,我忽然意识到那些横平竖直的表格,原是用另一种语言镌刻的生命刻度。凌晨1点,为19床更换液体时,隔壁床忽然亮起的阅读灯下,我看见陪护家属在细心地擦着病人脸上的细汗——那是给予爱情最好的回应。
最深的夜色总是裹着暖意。给30床阿婆封管时,她忽然握住我发颤的手腕:“小伙子,你扎针比我们村赤脚医生还轻。”老人掌心的茧子摩挲着我被碘伏浸泡起皱的指尖,监护仪的心电波形恰在此刻跳成平缓起伏的山丘。当晨光漫进护士站,蒋老师在教我如何写护理记录:“叮嘱患者翻身,患者持续吸氧通畅……”我的脑海里回想着患者哼唱的《男儿当自强》——这比任何量表都能说明氧合改善。
当我们这代人被质疑能否扛起生死的重量时,已经熟练的在防护服背面画向日葵,把胰岛素注射时间编成押韵的提醒歌谣。当同龄人在手游里组队时,我们正用压脉带在老年患者手臂上系出不会勒出淤青的结;当短视频平台“躺平”宣言刷屏时,我们已学会用轮椅在病房画出最高效的转运路线。那些被护理记录磨钝的笔尖,何尝不是在书写另一种青春史诗?
交班前整理治疗车,发现我的签名终于不再蜷缩在蒋老师笔迹的阴影里。我看见输液单上,“‘00后’护士”几个字正在晨光中舒展。
TA说
针尖上绽放的不只药液,还有我们淬火过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