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电脑屏幕的我,原本想嘀咕一下他们的迟钝,可当我回头的时候,猛的停止了自己准备张开的嘴。
一位50出头的妇女被搀扶着走了进来。她自己伸出双手,摸索着,试图寻找一点固定物体当做依靠和指示。她双眼闭着,表情却无比淡定。我想象着在她的黑暗世界里,到底存在着一个怎样的世界。那一秒,我也试着闭上双眼,去感受她的感受,可是这不能感同身受。她衣着朴素,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装扮,可是一身的干净整洁让我着实惊讶,不禁让我把目光挪到了旁边正扶着她的那个瘦弱男人身上。
他的脸上有着一股沧桑,那一道道不深不浅的皱纹里,似乎隐藏着他所有经历过的故事。他扶着她躺下,却一言不发。我对这默契的配合有了一股好奇,却不敢开口,或许因为对弱者的同情,或许因为不可言喻的小感动。
“来,把病人扶过来一点。”我对着瘦弱的男人开口,可是他却一动不动。
我再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可瘦弱男人仍然无动于衷。我焦急地睁大了双眼,正想再说点什么。这时,躺在床上的女病人开口了:“他耳朵听不见,你要特别大声他才能听到。”
“啊?那你们俩也太互补了嘛。”我吃惊地说道。
“他以前挖隧道,经常爆破山洞,耳朵就是在一次次爆破声中渐渐听不见的。”女人有些遗憾地说。
我没有应她的要求大声说话,而是还沉浸在女人的话语中。只见女人用胳膊触了一下男人的手,示意他帮助她挪向我,他便顺势照做着。看着这个画面,我不禁鼻子有些发酸,这是一种怎样的默契,这也让我自动对比着刚才那个对着自己无法行动的父亲大骂的中年男家属。
“她生病多少年了?”我提高着自己的分贝,用着几乎像吵架的声音对着瘦弱男人说道。
“她呀,都十多年了,”男人听到了外界的声音,表示很开心,继续说着,“从糖尿病到肾衰竭,再到现在双眼失明,每周透析两次。”他用超常人的高音量说着,我想这是耳聋患者的通病。
我听他说着,没有诉苦的情绪,只像是娓娓道来,只像是说着家常便饭后的一件小事,我不知道这是因为那已成为习惯,还是因为他的责任大于一切,抑或是因为他已经成为她的眼睛,而她已成为她的耳朵。
女人开口了:“平常我看不见,他就一直扶着我,他听不到,我就给他做动作,我们这样已经很多年了,虽然我们很穷,但彼此不嫌弃。”
我同情他们的不幸,在他们的艰苦中,还加上了那么多病痛,可是我也为他们感到庆幸,因为他们彼此成为对方的支柱,不离不弃。
“你们生活肯定不容易吧,那么高昂的医药费。”同样作为一个病人的家属,我顾虑着他们的开销。
“不会呀,我有特殊门诊,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还是国家的政策好呀,让我们老百姓也能看得起病。”她的声音里有感激,也有骄傲!
我竟然沉默了。
“今年,老头子的心病也解了,”女人的话匣子就像打开了一样,“我们的儿子结婚了,马上要抱孙子了。”
他们的故事那么简单,在医院里那么平常,我却感动了。
这个眼盲女病人没有常规的失落,没有被病痛折磨后的黯然失色,没有一蹶不振的神伤,有的是从一个坚实的精神支柱那里获得的自信。而那个瘦弱的耳聋男人,饱经风霜却依然昂首挺胸,他没有高大的身体,却有一副宽大的肩膀让女人依靠,他们都有那么多残缺,却在相互成就着对方的美好,不完美的两个人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