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生怕在哪个环节出现漏洞。从应急演练到学习新型冠状病毒感染预防技术指南,到防护服穿脱演练,再到各种数据的收集。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此刻,上完夜班的她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咽下一口温水。杯子的边沿留下了浅浅的几个不规则血印,即使这样程远也只是抿了抿嘴唇,她只想睡觉。
她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双腿,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了:“妈妈,你下班了吗?”是女儿打来的电话,声音里是满满的睡意。
“下班了,刚回到科室。你怎么还没睡觉?!”程远提高了声音问道。
“我早睡了,突然就醒了。就想打个电话给妈妈,听听你的声音,上班时间又不能给你打电话的。”女儿委屈又难过地说。
程远的鼻子酸了酸,很快她回复:“妈妈已经下班了,你赶紧睡觉。”
“那你就在科室值班室睡觉吧,天亮了再回来,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女儿在电话里叮咛她。
挂了电话,程远的心似乎没有那么疲惫了。在她看来女儿一直是那么的懂事体贴,小小年纪有时候想问题都比她这个当妈妈的还要周全。
是啊,生活虽说不容易,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的压力、困难,可是这些温情就是解药,它会让这些叫人难过的东西化为虚有,成为一种力量。
程远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拍了几把冷水就看到了那双因为长时间穿隔离服戴外科手套,早已被消毒液、洗手液、滑石粉侵蚀得皱了皮的双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暗淡,没有丝毫的光泽,额头上深深的勒痕就像是岁月又添加的皱纹显眼又惹人怜,一双眼睛也布满了红血丝。
镜子里的程远不再是上班时那个充满活力永远不知疲惫的自己,她显得疲惫不堪,甚至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她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她擦干手上最后一滴水,捂着脸,哭了。
程远忽然哭了。
程远哭得很无声。
她把自己缩成圆点,在水泥墙壁的一角“呜呜咽咽”。她想起了尚年幼的女儿,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年迈的父母,想起了没来得及赶回老家送最后一程的外婆,她甚至想到了死亡。
程远捂住嘴巴,抽噎着,颤抖的身体似乎想把这么久积攒的恐惧、难过、不安、焦虑、担忧、牵挂统统都抖落掉。
有轻轻的敲门声:“远姐,你没事吧?”
门外传来科室小姐妹卿卿的声音。
“没事的,卿儿,我洗把脸就休息了。”程远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朝向门口回答道。
“那你早点休息,我去巡视病房了。”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她擦干了眼泪。她太久没有如此痛哭过了,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这个坚强得像狮子一样的女子,也记不得了。
程远往脸上涂了点乳液,抹了一点护士长给科室姐妹们准备的护手霜,就在她拉开值班室被子的瞬间,她做了个决定:我得回到女儿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