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上弹出一条申请为好友的提示，微信名叫“石头”，微信图标是一对男孩子的照片。我好奇地添加了好友，“石头”发来了3张拍照技术不敢恭维的照片。后来我弄清楚了，这是“石头”家的新房，那一对一大一小的男孩子就是他的两个儿子。“石头”是我们科室收治的一位被毒蛇咬伤的病人，他名叫石翔咖，永州宁远人。看到“石头”的微信，刹那间，我的思路切换到了两年前——

       被蛇咬伤

       他却拒绝治疗

       那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值班医师王逸君告诉我，一个从宁远来的被毒蛇咬伤的中年男性患者拒绝治疗。我感觉不解：那么远被救护车送过来，病情又如此严重，为何不肯治疗呢？我随着王大夫去了解情况。患者是在野外捕蛇时被一条五步蛇咬伤了右拇指，随后右侧肢体从右拇指至前臂肿胀，右手背出现血泡、水泡，伤口流血、渗血，凝血功能障碍，血小板降低。

       根据患者的描述、临床表现以及实验室检查，诊断为五步蛇咬伤无疑。按照我们对五步蛇的常规治疗，必须立即输注抗五步蛇毒血清，并行患肢切开减压术。当他听说需要用多支抗蛇毒血清，还有后续的手术治疗，总医药费用估计需要数万元时，他立即拒绝进行治疗。我走进病房去看他，见他用左手盖着脸，从指缝间可见到一张刻满沧桑的面庞。他身上盖着一床被子，被子不停地上下起伏，这是他急促的呼吸节律所致。他一言不发，床旁一位中年妇女见我们进了病房，急转身躲着擦着眼泪，我猜想，这应该是他妻子。

     “你是什么时候被蛇咬到的？”我一进病房就直接问，“为什么不愿意治疗呢？”旁边的中年妇女掏出一张住院收据单边说边给我看：“医生，你看，我们只有5000块钱，听你们医生说需要打几支抗毒血清，我们连付抗蛇毒血清的费用都不够，下一步需要花更多的医药费，我们根本无法承受，只有放弃治疗，因为家里穷，他还有两个小孩子上学都需要花钱。”通过进一步的了解，得知这位中年妇女是他的堂嫂，这仅有的5000元都是这位好心的堂嫂先为他垫付的。

     “先不考虑钱的问题，一切以治病为重，你安心治病就是。”我只好暂时安慰他，先让王逸君把抗蛇毒血清用上，钱不够先挂账。“滴答，滴答……”抗毒血清一滴滴输进了患者的血管，等待凝血功能改善后再做手术处理。我把患者的堂嫂领到医生办公室询问病情，一并了解患者的家庭情况。

       家庭困难 

       他无力承担医药费

       患者的堂嫂给我讲述了患者的家庭情况——

       患者名叫石翔咖，永州宁远县一个农民。由于家境贫穷，在他5岁时，母亲离家出走，失去了母爱的男孩与父亲相依为命。屋漏偏遭连夜雨，就在他11岁那年，父亲因病撒手西去，孤苦伶仃的他被伯伯收养。伯父家子女多，家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慢慢懂事的他为了减轻伯父的负担，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务农。成年后，他远离家乡去打工，在他乡遇到了同是打工族的一位姑娘成了家，生了两个男孩。由于没有文化，又没有一技之长，他只有打普工做苦力维持生计，收入低，入不敷出。妻子受不了家庭经济拮据的煎熬，狠心地丢下两个孩子远走他乡。

       可怜的两个懵懂小孩，压根儿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就走向了父亲儿时的老路，失去了母爱。妻子离家出走，家庭的重担全压到了石翔咖一个人肩膀上，他老实本分，为了给两个小孩一口饭吃，只要能赚到钱，他什么活都做。于是，他成了一名“捕蛇者”。当年柳宗元“永州之地产异蛇，黑质而白章”所描述的就是五步蛇，或者叫眼镜蛇。石翔咖就是在捕蛇时不慎被五步蛇咬伤的。

       在南方，五步蛇是毒性最大的毒蛇之一。被五步蛇咬伤后，会出现凝血功能障碍、骨筋膜室综合征、急性肾衰、失血性休克等并发症，并发症重，住院时间长，医药费用高，一般需要10万元左右，并且致残率和致死率高，所以，5000元对于一个重症的五步蛇咬伤患者而言只是杯水车薪。难怪石翔咖知道光抗蛇毒血清一种药就要花费1万多元时，就绝望地拒绝治疗，担心后续治疗的医药费用对于他来说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依他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根本无力承受。现在仅有的5000元还是好心的堂嫂借给他的，面对这种雪上加霜的困境，孩子们以后的教育和生活怎么办？

       健康扶贫

       让他痊愈出院

       石翔咖的家庭状况呈现在我们眼前，采用何种态度对他进行救治在拷问我们的心灵。

       我告诉值班的王逸君，先不考虑医药费的问题，按照常规医疗程序走，该用什么药，该做何种手术，根据病情而定。输完抗蛇毒血清4小时，待他的血小板计数上升到最基本的条件后，我们又给他做了深筋膜网状切开术，半个月后又给他右拇指做了带皮瓣移植术。后来，我们向医院领导作了汇报，院领导高度重视，认为对于这种特困户的救治，就是实实在在的健康扶贫。尽管石翔咖的户籍不在我们的辖区，但是作为一家公立医院，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责任和担当。有了医院领导的支持，我们的信心更足了，在医疗上尽心尽责，在生活上细心呵护。主管医师王逸军带头捐衣物，许多护士给他买盒饭，还时不时与他聊天，嘘寒问暖，询问病情的变化，询问他两个儿子的学习情况。科室员工为他捐款，用于住院期间的生活费用。医院财务部门为他减免了全部医药费用。

       住院一个多月后，石翔咖痊愈出院了。由于平时工作很忙，每天接诊的患者很多，对于石翔咖出院以后的事我也就渐渐地淡忘了。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原来是石翔咖打来的。在电话的另一端，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感谢医院不但免费治好了他的蛇伤，而且给了他生活的勇气和信心，更重要的是由于医院的一系列善举在他家乡产生了强烈的反响，当地政府得知他的实际情况后，把他家作为重点扶贫对象，出资7万多元为他修建了一幢70多平方米的房子，并且安排他担任乡里的生态护林员，使他有了一份有稳定收入的工作。他每天都会骑着摩托车去林区巡查，在护林工作之余，有时还在当地打点短工，增加点家庭收入，以尽可能地为两个孩子的学习和生活提供较好的条件。谈及两个孩子，石翔咖充满了希望。他告诉我说，大儿子今年14岁，在读初二，小孩子12岁，在读小学六年级。他不愿孩子们像他一样没文化，没技能，希望他们珍惜好时光，好好读书，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新时代农民，好好回报社会，回报许许多多的好心人。

       半年后的一个上午，身穿黄色T恤的石翔咖来到我的办公室，他显得很有精神，一进门就伸出原来被毒蛇咬伤的右拇指给我看：“徐主任，你看我棒不棒？”“棒，真棒！”我伸出大拇指赞他。我们聊了起来，问及他对今后的打算，他说他有幸赶上了好时代，现在国家开展精准扶贫，他成了精准扶贫的对象，这点燃了他对于未来的希望。他说他一定要努力工作，决不辜负党和政府对他的期望，决不辜负这么多好心人对他的期望。愿这朵石头缝里生长出的“石头花”，在春天的阳光雨露中尽情地绽放。 （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